潘小姐是我儿时的邻居,大我2岁,长得白皙清秀。潘小姐是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抱养的孙女,当时因为家境好于我们,比较起我们这家庭子女多,生活窘迫的孩子来说,便有一种不由自主的优越感。
潘小姐童年的生活是非常优越、轻松和快乐的。我们小的时候,还处于农耕发展很好的70年代末,因受经济发展条件的限制,在生产队根据各项指标的综合评分,可以分生产队的公共财产—耕牛,综合评分类似单位分配福利房时根据职工职务、工作年限等多方综合测算,得出每个家庭的最后得分,根据得分排序分得的耕牛强壮程度是不同的,潘小姐的家庭有爷爷奶奶二位年轻力壮的劳动力,综合得分非常高,家里分得的耕牛是生产队里最好的。我家可就不一样了,家里姊妹四人还都要上学,评分低,分得的牛小而弱,又倔得很。潘小姐家那头牛不但力量大,还特别的温顺,让我羡慕不已。
每日放学我会和潘小姐帮家里放牛,潘小姐每次牵着牛绳子走到牛前面,她家那头温顺的牛总是懂事的低下头让潘小姐扶着牛角爬到它宽大的背上,我可就惨了,我家的小牛蛋子洋火的很,不喜欢被束缚,我也从来不敢扶着牛角上它的背,一不小心就被它摔下来,浑身能痛好几天。为了能安稳的骑在牛背上,做梦都想和潘小姐搞好关系,骑上她家的牛,迎朝阳,送余晖。
小时候,不知哪根筋不通,家里姊妹四人心心念念就想上学读书,爷爷又对我们学业要求严格,不是很自由,每每看到潘小姐在家悠闲的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还不知道啥叫“嫉妒”的我对潘小姐的生活充满了憧憬。潘小姐高兴的时候对我很好,邀请我骑她家的牛,心情不好的时候又高傲的很,对我爱理不睬,我的心情也会瞬间跌入谷底。记得有一次,放学后我急急忙忙拿着竹筐去打猪草,夏日的槐树叶油绿油绿的,我年龄小,胆子也小,不敢去人家栽种的槐树上捋树叶,只能到处去荒地田埂上天落种子长成的小树上捋,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勉强捋了一竹筐赶紧回去。我双手搂着竹筐超近道从潘小姐家门口回家,正在急忙赶路的我突然被潘小姐拦住了。
“谁让你捋我家树叶的?”潘小姐一把把我怀里的竹筐抢去把树叶倒在她家门口。
“这不是你家的树叶,我是在荒地梗上的树上捋的”,我有点害怕,蹲在地上把潘小姐倒出的树叶用手捧到竹筐内,脑海里也快速闪现那头温顺的牛背。
“从我家门口走就是我家的树叶”,潘小姐把我放进竹筐的树叶又倒出来,把我的竹筐扔的老远,还不停的用脚踩踏着那油绿油绿的新鲜槐树叶。
“真不是你家的,你把我的树叶倒了我回去会挨打!”我开始哭着快速跑着把竹筐捡回来,不停地用手把槐树叶拢在一起往竹筐里放,宽大的牛背渐渐从我脑海逝去,家里猪圈里的几条猪嗷嗷的叫声在我脑海里响起,还有爷爷那威力无比的眼神让我感到害怕。潘小姐可不管我内心的恐惧,扳倒蹲在地上的我抢走了我的竹筐摔进了她家的洗菜塘里,还不停地指责我,骂我。害怕,恐惧和绝望不停地袭击着弱小的我。槐树叶没了,竹筐也扔到塘里了,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还被人骂着,血不停的往我脑子上涌,勇气和力气在我体内迸发着,我突然从地上弹起来,一下把潘小姐扑倒,死死地压在她身上用拳头在她身上捶着。弱小的拳头没有多大劲,但潘小姐明显被我的气势吓了一跳,骂声渐骂减弱,最后变成了哀求。庄子上的大人们赶来把我们拉开,把我的竹筐也从塘里捞上来,槐树叶最终也还给了我。
自从那次打架之后,我和潘小姐的关系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潘小姐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展现那种傲慢,我在家人的教育下也觉得打人是不对的,找了合适的机会用小孩子的方式向她道歉和解。
岁月在我随时可以骑在潘小姐家那头温顺的牛背上不知不觉中度过,潘小姐因为没读书便早早的嫁为人妻。我在完成自己的学业后留在合肥上班,几年后回老家看望父母遇到她,她早已为人母,岁月和户外劳作在她身上烙下过多的印记,曾经白皙光润的脸起了细细的褶子和明显的斑点,小聚聊起小时候的经历,我们笑得前仰后合,但在笑声中却明显感到潘小姐对我们入城工作的羡慕,也对年少时不学习的悔不当初。
再见潘小姐是在2020年,儿子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她也在村里开了一家商店,多年不见,潘小姐从对我们的羡慕转化为学习的动力,通过学习抓住时代的潮流,整合了快递和社区拼团的资源,线上线下同时做,还时不时开开直播带货家乡的土特产,每天忙得不亦乐乎,累并快乐着,但还别说,20年过去了,我倒发现潘小姐似乎变年轻了。再聚首聊天的时候,不再感觉城乡发展和生活的差别,反倒是农村的宅基地上自建的别墅和那青山绿水让我羡慕不已,潘小姐通过自身学习和修炼,变成了村里美丽大方、贤惠能干的真正的潘小姐!
(文/何靖)